零时

【六十九】

 

“开始了。”

阴气潮汐之中，黄少天仍然没有被刘皓抓住尾巴——而这已经是不知道第几次尝试了。

刘皓没有再去嘲讽黄少天，他知道自己判断失误，黄少天的实力，比他想的还要高很多。即便借助了阴界之力，也无法对黄少天造成重创。

但，他同样清楚，黄少天也不好受。

至少有五次，黄少天险之又险的从他的围堵中勉强脱身，但也付出了代价——尽管他无法捕捉到黄少天的身姿，但影蛇领域内渐渐深重的血腥味却比什么都来得直观。

黄少天也没有再多余的力气说话，刘皓严密的追索让他不得不打起精神来应付，而在这样的时刻，刻意出声提醒绝对是个蠢事。

但他冷不丁的一句话，刘皓却没能抓住机会，而是被其中的含义瞬间夺去了注意力。

什么开始了？

黄少天似乎看到了刘皓刹那的迷惑，继续提示道：“你感受不到么？”

有如此强烈的暗示在，刘皓想忽视也不行——

他就看到，高空之上，重重阴云之中，一道赤红长痕切过，好像天人执神剑，切开了小半个天空。

如此异象，刘皓也是一时为之失神：“……剑？”

“那可不是剑啊，”黄少天疲惫而愉悦的声音掩盖不住此时的情绪高涨，“那家伙……可是用拳的啊！”

用拳？

电光火石之间，刘皓忽然想到一个差不多和叶修同代的家伙，也是联盟内最一往直前、最强悍的男人。

韩文清！

接下来的认识就顺理成章多了。那道红痕不是什么剑造成的，而是韩文清的拳头……

领域！

贺铭被撂倒了？

刘皓顾不得去担忧同伴的安慰，视线被那夺目而璀璨的痕迹占据了全部。

韩文清在线的这一头，那么另一头就是……

“哎呀。”

叶修站在高空之上，其实这里受阴气影响，已经看不到太阳。但他仍然眯起了眼睛，似乎被日光灼痛。

但是这里没有日光，能够刺人眼目的只剩一样东西——赤红长痕就是从那里发端，然后向着他而来。

他张开五指，手掌上忽然燃起了赤红的火焰，纯净，强大，无声的燃烧着。

“老韩那家伙就是动作快，这么说那几位也该好了吧。”

话音刚落，从另一个方位，翠绿色的光痕铺开成一道坦途，乖顺的蛰伏在他脚下；

兽王的咆哮则从另一个方形传来，叶修辨认出，那是方锐的领域；

还有蓝雨的，轮回的，雷霆的……大大小小，或强或弱的领域叠加交织，也只有他才能清晰的梳理出每一道来。

陶轩认定他是在打拖延战术，等待援军，却不知道叶修早就笃定了这点。

他怎么会有退让？

即使现在他和陶轩间实力的差距，一个叶修是无论如何都抹不平的；

那么两个叶修、三个叶修呢？

叶修只有一个，但他有很多同伴。

哪怕是去天万仞的距离，也能给硬生生砸平了！

他张开的五指依次扣下：“一，二，三，四……”

七处裂缝，在联盟其他几位能人的手段下，已经被控制住，气息渐渐淡化，只剩两处。

视线转为另一边，叶修忽的深深吸了一口气，挺起胸膛，声音裂喉而出：

“少天！”

那两个亲密的字似乎有着不同寻常的魔力一般，抹去了空间的隔阂，精准的落在了裂缝所在，也落在正在对峙的两人耳朵里。

刘皓先是一怔，却见那半天没有动静的影蛇领域内，爆发出一道幽蓝剑光。

刘皓想要防御，甚至他做好了受伤的准备——然而现实和想法之间，忽然出现了荒谬的断层。

黄少天的那道剑意没有斩向他，而是错开一个微妙的弧度，转折而起，和他交错而过，至于剑意的去向，则是……

刘皓脸色大变，想要拦截，可是已经晚了。

黄少天的剑，永远是最有把握的。他既然错估了对方的意图，就再也没有机会拦下那道剑光。

幽蓝剑光切开了影蛇的领域，切开了阴气的大潮，在两个遥遥相望的点中间，划出一道凛冽的界限，仿佛冰封千里。

陶轩的低吼仿佛从深渊里刮起的风，刺人肌骨：“休想！”

他终于回过味来，明白了叶修的想法。

可是，来得及！

上冲的速度超过了他身体的极限，借助阴气塑成的躯体有了细微的崩解，又在充斥着阴气的环境里复原，靠着不管不顾的的狂飙，他终于接近了叶修。

可是恰在此时，一道橙黄流光飞矢从一旁刺出，正巧卡在陶轩将要经过的位置。

荒谬的巧合还原到现实，就像是有一只蚊蝇扑向了飞鸟……

而飞鸟竟然无从闪避，被蚊蝇正面冲上！

陶轩本不至于被这点力道给伤害，但他匆忙之中回头看了一眼，却看到一栋大楼顶上，飞扬的长发。

他一时怔住：“你是……”

对方抿紧了嘴唇，忽然扔下了手里的炼金武器吞日，朝着天空大喊：“叶修哥，加油啊！”

剑鸣声里，幽蓝剑光终于抵达了它的终点。

最后一根手指扣拢在掌心里，捏做一只拳头，然后重重砸下。

陶轩悚然，上方多重领域已经扣落。

一声雷鸣响起。

陶轩还没有回过神来，脸上便木了，整个人像是被巨锤正面击中，向下疾落。

而挥出这一拳的叶修没有等他触及地面，而是追附骥尾，又是一拳崩出！

没有强芒，但撞击的震动吹飞了阴气潮汐带起的雾霾，方圆几公里内，建筑被无声崩解成碎屑，连带着潜伏的尸鬼一同被泯灭为碎屑。

苏沐橙紧紧抓着吞日，千钧一发之际，靠着吞日的反射离开了爆炸的最中心位置。即使是这样，也被掀飞出去，差点摔断后腰。

可是她现在完全顾不上伤势，强撑着往冲突最激烈的地点赶去。

等苏沐橙赶到爆炸的中心，只看到叶修站在坑旁。

“陶……他呢？”

叶修点燃一根香烟，却没有放进嘴里，而是弹向坑底。

“在那里。”

陶轩现在的样子可谓惨不忍睹：就连苏沐橙都能看到，他的皮肤上出现了可怕的裂痕，那不是秋冬时节的龟裂，而是真正的崩解。

“阴气造就的身躯一旦脱离了环境，就是这样的下场，”叶修淡淡道，“你一开始就清楚。”

“咳，”陶轩咳嗽了一声，脸上出奇的带着轻松的笑意，“我早就有心理准备了。”

叶修点点头，忽然又问：“他呢？”

陶轩闭上眼睛，开始风化的手指张开，掌心里一点微白光芒闪烁着。

苏沐橙捂住了嘴。

“他也该走了，”叶修注视着白光，“我过去做错的，总算有了纠正的机会。”

陶轩困难的笑了笑：“刘皓劝我用他来牵制你，但我没有。说到底，他是我的朋友。我很快就会去见他了，你……”

“还有点时间，”叶修不去看苏沐橙，而是望向幽蓝剑光的发端，“我还要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