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时

【六十七】

刘皓显然没有料到这点，愣了一下。
“叶修跟你说的？”
“这话说的，就不能是我自己发现的，”黄少天眼珠子一转，笑得狐狸似的，“你就那么在意叶修？”
这句话一出来，刘皓脸色立刻就黑了。
“谁在意他！”刘皓恶狠狠的盯着黄少天，像是一匹被激怒的狼，“倒是你，和叶修之间的关系，以为没人知道？”
“知道就知道啊，怎么，你还想出份子钱？我很欢迎啊，老叶那儿说不定也乐见其成，你们共事那么久，不会不知道他多会占便宜吧？哎哟，可别给太多了啊。”
联盟内能和黄少天打个平手甚至稳压一头的不算少，但是要和黄少天打嘴炮，联盟内数来数去，勉强能打个分庭抗礼半壁江山的，也就张佳乐一个。刘皓被黄少天撩拨起火气，很快就知道了什么叫别给黄少天这人见缝插针的机会。但是他毕竟也不是常人，很快就调整了情绪，冷静道：“如果你是来送死的，今天你就没机会走出去了。”
“那也不见得吧，”黄少天随手挽了个剑花，冰雨的幽蓝光芒在黑暗的背景下如同绽放的冰莲，“我很强的。”
刘皓眯起眼睛，他能掂量出黄少天这句话的分量——对黄少天的情报收集工作一直在进行，他的那些光辉战绩也确实当得起妖刀的名头，更重要的是，就在眼下，黄少天看似随意耍赖的应对，却是周全得滴水不进——刘皓看不出有什么值得利用的弱点和破绽，刺探的凶意卷过去，连半点水花都没激起，就石沉大海。
就像他只是淡淡的说一句我很强的，刘皓也能感受到他身上辐射出那绝强的意志和力量。
劲敌。
但是刘皓并不担心这点，脸上反而是浮现出一丝嘲讽，最终化作一个诡秘的笑容。
黄少天皱眉：“有什么好笑的？”
“只是笑话联盟无人，”刘皓阴测测的搓着手指，“你要阻止我，我也清楚，但你一个人能做什么？”
就算他黄少天是块又臭又硬的石头，在堂堂大势碾压之前，又能囫囵多久？
刘皓张开双臂，原本幽微的气势猛地膨胀起来，一举压过黄少天。同时他脚下一圈暗影扩大，欢呼跳跃着，如同黑色的火焰，转眼充斥了整片空间。
领域，影蛇。
黄少天退了两步，刘皓针锋相对的举动没有出乎他的意料，但强度还是让他有些措手不及——在阴气的加持下，他反倒居于弱势——就算只是暂时的，也无可辩驳。
刘皓捕捉战机的能力并不弱，他精准的抓住了黄少天气势被打压的片刻，发动了攻势。
黑暗张开了贪婪的巨口，将整个空间吞下。影蛇在阴气的加持下汇聚成网，构成复杂的困锁之力，将黄少天困在其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刘皓已经消失在了黄少天的感应里，浓厚的黑暗就是最好的保护。他毫不掩饰的恶意潜藏其中，席卷而来，伴随着牵引的巨量阴气，黄少天本人的气息就好像是瓢泼大雨里的一点烛火，飘荡不定，眼看就要卷入其中碾碎。
庞大的压力下，黄少天脸上的肌肉都开始僵硬，甚至思维都受到影响，产生出面对滔天巨浪，舟楫将倾的错觉。
可是他握着剑的手仍然稳定，冰雨幽蓝的剑光在影蛇领域里若隐若现，震颤如蜂鸣。
借用了阴气的刘皓确实稳压他一头，但黄少天也不是好捏的柿子。
须知他影蛇困锁住的，不是那一点幽微烛火，而是堂堂妖刀的凛冽锋芒。
黄少天持着冰雨，剑锋微动，似有所指，又似随心而发，没有目的。但隐藏在影蛇领域内的刘皓觉得，那锋锐到让人胆气生寒的剑意，正慢慢落到他身上。
两道雪亮的光扫过，不是冰雨，而是黄少天的目光。
纯粹，透彻，专注。
因其不假他物，故而无以易之。
刘皓见他模样，心头咯噔一声。
黄少天这时候才道：
“谁说阻止你们的，只有我一个？”
伴随着他这句话，整个H市荒谬的“跳”了起来。
不是地震！
这是感知上的错觉，刘皓也不是常人，很快从短暂的眩晕和失神中回过味来，修正了感应，但这并没有带给他多少安心。相反，他更不安了。
他能感受到，从不同的地方，几股强弱不一，却又无比默契的气息冲霄而起。
而正当他要和裂缝位置一一对照时……
“提问，七处裂缝，我们找到了几处？”
黄少天的声音在这不间断的震动中传来，显得格外的讽刺。更糟糕的是，刘皓此刻无法锁定黄少天了！
即使刘皓强悍的回过神，可是刹那分心导致的后果，却不是那么容易扳回来的。
不用怀疑黄少天捕捉机会的能力。如果说刘皓像一尾狡猾的鱼儿避开了渔网，那么黄少天就是主动潜伏在阴影中的猎豹。
他从来都不是避让风险的性子，而是将自己隐藏起来，等待致命一击的机会。
一直处在强压下的黄少天的身影，就在他分神的时候，竟然失去了行迹，隐没在本应该是他压力来源的影蛇领域中，好像刚刚发声的只是个泡影。
猎人和猎物的位置，忽然不那么确定起来。
到这里刘皓哪还不明白，不是黄少天落入彀中，而是另外几处的战场，早就已经开辟了。
可恨！
影蛇领域随之震荡，要一鼓作气将黄少天揪出来，可是黄少天真的销声匿迹，仿佛没出现过一般，只有那如芒在背的危机感，提醒他有一个“幽灵”，正游走在他的领域之中，蓄势待发。
这怎么可能？
刘皓还在失去了目标的愤怒和惊惧中，而对黄少天来说，这些都不是问题，他要做的，也才堪堪走出第一步。
影蛇的领域隔绝了视觉，但是六处裂缝飚扬的气息对他来说，清晰得如同眼见，他甚至从中分辨出几位“老熟人”来。
暴虐如火，囊括江天，又好似大漠孤烟，行疆万里，气魄雄浑磅礴，悍勇不可匹敌，这无疑是韩文清那个家伙；
迷幻如雾，捉摸不定，上下颠倒，阴阳乱离，这是王杰希；
又有鬼影憧憧，诡谲逼人，好似酆都鬼门洞开，不用说，当然是他的老朋友喻文州了。
零零总总。
而在这之中，黄少天又敏锐的察觉到，还有一道气息，在四股气息之后，早已高高拔起。
那气息明透纯粹，不带任何“色彩”，但其理所当然的强大，隐隐超过其他四股，难以望其项背。
叶修。
只有他，才具备那明透又纯粹到极致，又让人透不过气来的强压。
也只有他，才能让黄少天在敬佩赞叹之余，又多出一份追赶、不肯服输的执拗劲头。
曾经沧海，他见识过了这样的高度，区区影蛇，又怎么能磨灭他的意志？
积蓄的剑压到了极限，这一剑终于斩下来。
嗤。
好似有一支笔刺穿薄纸。
冰雨切开了空无的影子，幽蓝的剑光和黑色的影蛇交缠，爆发出炫目的色彩。影蛇的领域在这一剑之前，像是毫无防护，被一击洞穿，其剑意所指，正是脱离了黄少天感应的刘皓本人。
尽管隔着几米的距离，处在领域的保护下，刘皓却背后生寒。
两人谁也没有说话，但都很清楚对方在想什么。
黄少天没有废话，但他用行动作出了宣告。
他这一剑划分出来的，不是胜负，就是生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