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时

【三十九】

 

“你这叫过年？”孙哲平眯起眼睛看叶修，浑身上下缭绕着黑气。

叶修眼神朦胧的从一堆香肠前拔起眼珠子：“怎么了？”

孙哲平不想说话，只想把他手里的腊肉甩在叶修脸上。

亏他还真以为叶修邀请他来兴欣过年。

孙哲平在B市也算无牵无挂，虽然叶修背地里老说他躲着，但黄少天从他这里得到了本人的说法：他确实是因为手伤的关系离开了联盟，所谓的躲着，倒也没刻意，只是同期的大伙儿都不去提起他这个憾事，所以渐渐的没了音讯。而关于张佳乐的事——

黄少天又不是傻，这话能问么。

叶修邀请的所谓诚意打死了也就两两开，但孙哲平受不了他那个一肚子坏水的样转来转去，加上叶修告诉他能治好手伤，孙哲平要说一点意向都没有，那也不现实，于是干脆答应叶修来H市，反正他一大老爷们儿也没什么吃亏的。

一旁看着叶修开始鬼话连篇的黄少天微妙的看了孙哲平一眼。

孙哲平大大，你对叶修一无所知。

过年算是个大事，但令人尴尬的是，叶修孙哲平和黄少天，这三个人都是没有什么过年的体验的。

黄少天不说了，从小在孤儿院里的年夜，想起来说不上寒酸，却也不是什么欢乐的时候，至于长大后，哪儿来的人陪他过年呢？

叶修不提，如果不放春晚，他连过年都不一定知道。

孙哲平兴趣缺缺，孤身一人过什么年。

兴欣对过年这事儿上心的不多，反正叶修不算，要说准备更是了了。除了饺子，腊肉这些都得现买，更别提糖果饮料什么的。

安文逸和罗辑是要回家去的，唐柔和乔一帆也有家要回，莫凡倒是不置可否的留了下来，人手一下显得有些不够。方锐叶修魏琛扛不住老板娘的购物清单，死乞白赖把不是兴欣的孙哲平都给拽上了。

陈果还有些不好意思：“这不好吧？”

叶修大气磅礴一挥手：“没事，老孙人多好啊，肯定同意。”

说完又看了孙哲平一眼：“女孩子去逛街，提那么多东西，你的良心不会痛吗，孙哲平大大？”

陈果一巴掌拍叶修肩上：“人家是来做客的啊！”

叶修假模假样的龇牙咧嘴：“那正好啊，带着老孙买点他爱吃的，万一咱买回来的东西老孙不喜欢呢？”

陈果忽然觉得她无法反驳，叶修说得好有道理。

于是她歉意的朝孙哲平笑笑：“那麻烦你了。”

孙哲平还能说什么？

就这么被叶修薅出来了。

他觉得黄少天的眼神是对的，他对叶修简直一无所知。

……

……

苏沐橙有明确的目的，带着莫凡去了瓜子零食那边，而食材类则落在了男人们的肩膀上。

“我说，你看这玩意，像不像……”魏琛指着保鲜柜里的大白馒头，朝方锐挤眉弄眼，做了个手抓的动作。

“我去，老魏你能不能好了，”方锐看了一眼，馒头白白胖胖的，“你这么一说我都不乐意吃了。”

“猥琐方装什么呢。”魏琛嘿嘿嘿的笑，伸手过去挠方锐的痒痒。

“我靠敢袭击我，看哥黄金右手！”

叶修被这俩吵得头疼，孙哲平脸上是“我不认识他们”的表情，干脆微妙的错开一个角度，假装在挑选腊肉。

“魏老大你在干什么啊！”

一听这个声音，魏琛和方锐同时住手，而且浑身一凉。

“不是吧，大庭广众光天化日的，你和方锐要做什么也不能这么直白的做啊！”黄少天拎着一条动得硬邦邦的带鱼，好像拎着剑似的，白眼要翻进天灵盖里去了，“这么多人呢！”

“黄少别乱说啊，”方锐迅速甩脱了魏琛，用一种嘤嘤嘤的声音说道，“我怎么能和老魏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呢！我是颜控啊少天大大！”

“卧槽猥琐方你居然敢嫌弃老夫，老夫明明这么英明神武！”

默默的看了看闹成一团的三个人，孙哲平镇定的把一块腊肉丢进叶修的购物车里。

“你们兴欣平时都这个风格？”

“是啊，”叶修很不要脸的承认了，还追加了一段连击，“很可爱吧？”

孙哲平看着正在揉黄少天脑袋的魏琛，觉得一口血憋在喉咙里，拿不准要不要朝叶修脸上吐。

“悠着点，”叶修笑，“你们百花呢？什么样？”

孙哲平的手一顿：“还不就那样。”

“你有没想过见他？”

“没有，”孙哲平抬眼看叶修一眼，“你什么时候这么八卦了？”

“我不信你不知道他的消息，”叶修拽着一根香肠仔细挑选，这画面要让联盟的人看了得惊住，“他后来去了霸图，你肯定知道。”

孙哲平没说话，这等于默认。

“我说你们一个两个的，对以前的队伍没感情还是怎么，先是你，再是张佳乐，现在百花的核心是，那谁？喻文州手里出来的，叫于锋是吧？改头换面得有点厉害啊。”

孙哲平的声音变得冷硬了一些：“当时我留下来只会是个累赘，张佳乐……他也有自己的考量吧。”

叶修认可了他的说法。

孙哲平难得的在嘴皮子上和叶修打仗：“你还不是一样。”

“我？哥那个情况不一样啊，嘉世……”叶修摸了摸口袋，想起来超市不准吸烟，有些惆怅的拍了拍口袋里的烟盒，“那是另一回事。”

孙哲平没问。

“老孙，坦白说一句，我觉得挺对不起你的，”叶修忽然说，“你手的事……”

“少恶心了啊，”孙哲平看他一眼，“又不是你的错，再说这个我现在就砍你，你当我不会发火还是怎么。”

“是我的错，”叶修定定的看着手里的香肠，忽然叹了口气，“不过都过去了。”

……

……

“老叶！”

方锐看着叶修的眼神让他不寒而栗，感觉方锐下一秒说爱他都有可能。

不过显然是他想多了，方锐爱的是香肠，他一个健步窜了上来，嗷的一声抱着叶修的购物车开始翻翻捡捡。

“知道你喜欢，我说你别闻啊，超市呢，”叶修赶紧把香肠从方锐手里拽出来，生怕他在超市直接生啃，“买得差不多了啊，再买两条鱼就能回去了。”

黄少天举手：“我去我去！老叶我来挑鱼！”

“那行吧，”叶修摸摸嘴唇，好想抽烟，“那你和方锐去，老魏帮着提点东西。”

卖鱼的师傅正在宰鱼，一时走不开身，捞鱼的网子丢在地上，旁边的人也只能等着卖鱼师傅杀完鱼再说。

方锐可不用等。

他和黄少天对视一眼。

黄少天：我选，你捉。

方锐：成交。

黄少天眼中雾气一闪而逝，忽然伸出手指喊道：“方锐，那条！”

方锐眼疾手快，抓起捞鱼的网子，迅速捣入鱼缸里，把一条肥胖的鲶鱼给捞了起来。

“这条！对！”

方锐又伸胳膊一网下去，把黄少天指认的鱼给捞了起来。

活蹦乱跳，肥美异常。

叶修拍拍他肩膀：“不赖嘛方锐大大，眼力很好啊。”

方锐意味不明的笑了笑，忽然对黄少天说道：“黄少啊，你看这个，沐姐姐买了那么多瓜子零食，你要不和孙哥先去陪着结个账？”

孙哲平一怔，心想这他妈关我什么事？转眼就看到方锐冲他狂使眼色。

等孙哲平不情不愿的身影和黄少天一消失在超市抢购大妈们的海潮里，方锐就转头盯着叶修。

叶修神色淡然。

“眼力好的不是我吧？”方锐看了几乎被人潮埋在零食区的黄少天和孙哲平一眼，眼瞳突然变成了金色，一道细细的竖线卡在正中，电光般一闪而逝，“你对黄少天做什么了？”

“看出来了？”叶修挑眉。

“他这个觉醒是不是太快了，”方锐有些严肃，挠了挠耳朵，“老叶你觉得没问题？”

“嗯，是加快了，”叶修没有否认，“我故意的。”

“你不担心出什么问题？他能跟上？”

方锐不是一窍不通，联盟内带有特殊力量的人不少，觉醒是个无法预判的过程，但也有类似的情况。

他就琢磨着，像黄少天这种情况，是从视觉开始，而身体为了适应能力，也不可避免的会发生一些变化。

黄少天原本的觉醒过程虽然快速，在目击各类凶案的时候已经有了一定程度的觉醒，但是短短时间没见，方锐就发现，黄少天的能力变得更加完善，包括生理上，这是一种野性直觉上的判断，而方锐相信自己的直觉。

“他能跟上，”叶修忽然低下了头，“其实就是他跟不上，我也不得不这么做。”

“呃？”方锐有点迷惑，叶修这是对黄少天什么仇什么恨？

“你不会忘了那影蛇和尸鬼吧，”叶修瞥了他一眼，“我如果说，那种领域，我知道，你会怎么想？”

方锐看着叶修，时近年关，四周熙熙攘攘，吵得不行，光是站着都热。

可他看着叶修站在人群里，却像一圈淡淡的阴影将他笼罩，让他看不清叶修的神色。

不知什么时候，叶修脚下，一条小小的黑蛇慢慢爬到了方锐脚边，朝他吐信，然后消失无踪。

叶修气息的变化让方锐汗毛直竖，若不是他认识叶修这么久，称得上熟知，加上他自我的克制，可能已经释放了领域，来抵抗他心底荒谬的感受。

恐惧感，方锐几乎很久没有感受过这个了，而现在叶修带给他的，就是这样的感觉。

“别担心了，”叶修却像是毫不在意的拍了拍方锐的肩膀，“废物点心，兴欣以后要靠的，还是你啊。”

不是错觉，方锐看到，一抹疲倦的神色，在叶修脸上一闪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