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时

还在看的朋友，真的是，感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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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三】

黄少天醒来的时候，正是黄昏。他挣扎着动弹了一下，发现自己好像被棍子给从头揍到脚，骨头缝里都疼。
房间里的味道让他愣了一下，然后醒悟过来，这不是叶修的房间，而是陈果给他在兴欣留的客房，一瞬间他脸上有点发热。
费了好大劲爬起来，黄少天看看自己身上的衣服，感觉十分熟悉。
“老好人啊。”黄少天叹了口气，从床上爬到窗户边打开了窗户。
空气十分冷了，带着若有若无的湿气。黄少天吸吸鼻子，凉凉的空气窜入鼻腔，让他清醒了一些。
“哟，醒了哈，”方锐跺着脚钻进来，又赶紧跑到窗边把窗子关上了，“哎哟我说黄少，这么冷你就别在这儿吹冷风了，待会儿冻出事来。”
“你给我换的衣服？”黄少天让他把窗户关好，又拽拽衣领，觉得方锐的品味有些不搭。
“是啊，我没穿过的，便宜你啦，”方锐笑了笑，“够意思吧？”
“够意思，”黄少天很感谢方锐，“老叶的事……”
“当然没事啦，你也不看看是谁出马，”方锐很臭屁的摆了摆手，“无事发生。”
“谢谢你了。”黄少天真诚的说。
“可别，”方锐一脸嫌弃，“饿了没？你都躺一天了。”
黄少天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肚子里空荡荡的，肠胃正发出小声的抗议。
“走走走，去吃东西去，小唐让我上来看看，正好下去一块儿吃。”
黄少天和方锐下了楼，桌上已经围着坐了一圈。
“黄少！”苏沐橙最热情，笑眯眯的冲他招手，一边的唐柔把凳子搬开了点，挪出了一个位置。
“我说，黄少怎么能和妹子坐呢，”方锐挤眉弄眼的，连拉带拽把黄少天给扯到了身边，“当然是坐这边啦。”
“你们这是……”黄少天刚被方锐摁在椅子上坐好，手里就被莫凡面无表情的塞了一碗饭，方锐还乐颠颠的给他倒了杯饮料。
黄少天简直受宠若惊，看这热情的程度，感觉他好像拯救了世界似的。
看了一圈，黄少天放下了筷子，转向方锐：“老叶呢？”
“啊，”方锐筷子上夹的一块鱼肉恰逢其时的掉在了桌子上，“老叶他……”
黄少天的胸口忽然收紧了，他接着问了一句：“老叶呢？”
饭桌上，苏沐橙的笑脸有些发僵，莫凡依旧面无表情，但扒饭的动作加快了。
黄少天哆嗦起来了。
“方锐，老叶呢？”
方锐快哭出来了。
“老叶他……”
“叶修他不在这儿，你们别吓唬黄少了，”关键时候，还是苏沐橙给解了围，“他去总部了。”
“去总部？为什么？”
“受了些伤，有点麻烦，需要找王杰希谈谈，老板娘也跟着去了。”
黄少天这才发现陈果也不见踪影。
“知道了。”黄少天拿起筷子，开始吃饭。
完了？
方锐有点不敢相信，他还以为黄少天得一边闹着一边去砸叶修的屋子呢，这淡定的样子，实在是有些不合情理啊。
黄少天默默的扒完了饭，说了声有些累，就一个人上了楼。
坐在床边，黄少天默默的发呆。
叶修受伤了吗？
认识了这么久，他很清楚叶修是什么样的人，估计掉俩胳膊都能笑出声。什么样的伤能让叶修去找王杰希？
黄少天觉得有些发冷，脚趾头不安的蜷缩着，去抠鞋底。
“咳。”
门外的声音听起来让他有点意外。
“进来。”
方锐贼头贼脑的摸进来，把门锁好。
“干什么，安慰我来的？”黄少天挥挥手，表示不需要。
“那倒不是，”方锐忽然正色起来，“有点事儿和你说。”
“啊？”黄少天抬起头来，“什么事啊这么神秘的，你还开了领域？”
“不能对人说的事，”方锐呸了一声，“你还真听苏沐橙在这儿胡扯呢，叶修要受伤了这会儿都凉了。”
黄少天被他这一句话给噎得不轻，但是一听到叶修没事，吊了半天的心脏顿时回归了原位，刚点点头，就看到方锐摸出两个棒棒糖，递给他一个。
“这时候吃糖？”黄少天怀疑的看了他一眼，不是说正事来的么？
“爱吃不吃啊，个人爱好你管呢，”方锐剥开包装纸，美滋滋的往嘴里一叼，“不要我吃了。”
“别别别，我吃我吃，”黄少天抢过棒棒糖就撕，“你有什么话要说的啊，啊我知道了，你不会看本少活泼可爱又年轻帅气，准备告白吧。啧，礼物你就送棒棒糖啊……行了也能凑合，可是我说方锐，咱们人妖殊途不可以谈恋爱的啊，你私动凡心要遭天打雷劈的。”
“你可真能扯，”方锐选择性忽视了黄少天一部分发言，把糖果咬得嘎吱嘎吱响，“我说，你喜欢叶修吧。”
“靠！胡说什么啊！”黄少天一口门牙磕在糖棍儿上，疼得眼泪都出来了，“靠，方锐你……”
“行了别装了，比你大好几百岁呢，”方锐瞥他一眼，眼里的狡猾和洞彻让黄少天说不下去，“你喜欢叶修。”
黄少天怂了，觉得在方锐这一成精的老家伙面前什么都瞒不住。
“黄少，”方锐一贯玩笑的神情严肃起来，“你知道叶修是什么人么？”
“我哪儿知道啊，活人，男人，要脸会死星人，”黄少天有些沮丧，心想是不是他不该和叶修谈恋爱这种话，叶修都舍不得亲自和他说，而是让方锐来和他说，“不是，你们不能和普通人谈恋爱啊？”
方锐心想你拆房如吹灰，又是算的哪门子普通人，可他又怕黄少天打岔，最后话题不知道飘哪儿去，只好尽快单刀直入：“没说不准，问题不是你，而是叶修。”
“啊？”黄少天茫然的抬起头，没听懂方锐这句话什么意思。
“咱们说个实际的，男欢女爱，生育繁衍，这些都不算个事，你爱搞基咱们不反对，老魏，莫凡，小乔，你看上谁都行，”方锐嘴里咬着糖，衬得他神情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落寞，“除了帅气又可爱的我，你就是爱和谁谈朋友，我都没意见。”
黄少天豁出去了：“叶修不行？”
“如果他是完整的，当然可以。”方锐轻描淡写道。
黄少天耳朵尖，一下逮着方锐话里头一个词，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完整？靠，方锐，你可别吓我，叶修缺了哪儿啊，”黄少天脑补了一圈，最后被一个可怕的想象给吓呆了，“……我说不会是那个吧。”
“嗯？”方锐一愣，看到黄少天那欲言又止、纠结得没边的表情，只好哭笑不得的呸了一声，“想什么呢！咳，老叶有鸟，连着蛋的，不用瞎猜了。”
“哦，”黄少天算松了口气，继续提问，“那他缺了什么啊？等会儿，你什么时候看过老叶的鸟？”
“……胳膊腿什么都没缺，但他不是个完整的人，”方锐被黄少天打岔，也就不遮遮掩掩了，干脆的给他挑明了，“叶修三魂七魄是散的。”
黄少天觉得这事扯淡——他是不清楚三魂七魄散的是什么概念，但叶修看着人模狗样的，平时能吃能喝能玩能打，谈个恋爱有什么干扰的？
方锐奇怪的看他一眼，有些费解的挠头：“你想知道叶修身上发生过什么事？”
黄少天毫不犹豫：“想。”
“老叶早年为了救人，把三魂七魄给拆开给人补上，最终却没救回那人，所以他现在，魂魄都是散的，也缺了两个。他不算活人，也不算死人，不生不死，不老不灭，天不管地不收，这张皮囊如果被泯灭了，连魂魄也没地方去，不，就连个完整的魂魄也没，只能流散在这世上，”方锐说道，“连变个厉鬼都没可能——懂？”
黄少天不懂，但他不说话了。
半晌，黄少天才冒出一句：“他救了谁？”
“你其实知道的，不是吗？”方锐看他。
一道亮光照亮了黄少天的脑海，他的拳头捏紧了。
苏沐秋。
“可是不对，为什么苏沐秋会变成尸鬼？”黄少天抬起头来，“既然老叶救了他，那么他……”
“因为没救成，苏沐秋当时已经死了，老叶想做的不是治疗他，而是……让他活过来。”
黄少天震惊的看着方锐。
“很狂妄，对吧？生死有命，天道无常，但叶修不信，”方锐把棒棒糖棍折断，随手丢进垃圾桶，“无论哪个传说，冥府，地狱，死者之国，黄泉，所有关于复活的故事，没有哪个是好结局。况且，他做不到，至少在东方的神话体系中，他做不到这点。”
“什么意思？”
“因为神仙不管事，”方锐毫无敬畏之心的指了指头顶，冷笑一声，显得分外刻薄，“‘生而不有，为而不恃，长而不宰，是谓玄德’，天上那群老东西不会干涉人间的事，降神也好，通冥也好，丹道也好，叶修都不可能找回苏沐秋的魂。所以他做了不能做的事。”
黄少天胸口一抽：“不能做的事？”
“只有一种东西会实现人们的愿望，无论是出于公道还是私欲，只要你献上指定的祭品，”方锐说着，又叹了口气，“你听说过浮士德的故事么？”
“没。”黄少天诚实的摇了摇头。
“浮士德和魔鬼做了交易，魔鬼满足他所有的欲望，而他将自己的灵魂献给魔鬼。”
“你是说，老叶把灵魂给了……魔鬼？”
“那倒不至于，”方锐砸吧着嘴，“咱们有熟人，蓝雨分部那个，认识么？”
“喻文州？”
“嗯，他就是个魔鬼，混血的，但这不重要，魔鬼天然就具备这样的契约能力，只要是达成契约，哪怕再匪夷所思的愿望都能给你实现。喻文州肯定不会把老叶怎么样，叶修就是想用这个法子来救苏沐秋，但不知道为什么没成功，我想可能是喻文州心软放水的缘故。他向叶修索要的代价太小了，而这样的契约力度有限。”
黄少天沉默下来，喻文州他是见过的，没想到那样温和的人会是魔鬼。
“况且，这还不是重点，”方锐舔舔嘴唇，好像在回味糖果的甜味，“叶修他不可能喜欢你。”
黄少天猛地抬起头来：“为什么？”
“因为他被喻文州取走了感情，作为找回苏沐秋魂魄的代价。”
黄少天猛地一激灵，说不出话来。
“但是契约失败了，苏沐秋没有复活，叶修被拿走的也不是感情——至少不是全部的，但是他的契约内容就有点复杂，导致他魂魄散了。”
“知道，你刚才说过了。”
“他对任何人，任何事的感情没有丝毫差别，”方锐看着黄少天，内心忧愁一片，“你明白这什么意思么？”
黄少天摇摇头：“不明白。”
“三魂七魄少了哪个都不成，”方锐说，“你看老叶那样子，整天嬉皮笑脸的，跟个脸T似的，其实他对你，对我，对他抓过的人，杀过的鬼，情感上没有任何差别。他不是没有感情，而是……无法辨别感情。”
“这怎么可能呢？方锐你别骗我，老叶他……”
“看起来有区别对待是不是？”方锐眯起眼睛，眼瞳里属于兽类的光芒一闪而逝，“装的。”
黄少天不可置信：“为什么？”
“因为他需要，”方锐咳嗽了一声，“叶修对此不是没有想法，这是他找出的办法。 他在模拟，复刻，试图让自己变得……像个人。你就不奇怪，你作为看见的能力十分强大，几乎可以窥视任何人的内心，只要你愿意，可你是不是从来无法从叶修的视角去看东西？”
黄少天捏紧了拳头。
方锐毫不留情的将最后一点希望打碎：“因为他根本没有心，当他看待任何东西的感情都是一样的时候，那么有心无心又有什么分别？他这么做，大概是不想苏沐橙看出什么问题，让她担心。你肯定猜到了，苏沐橙是苏沐秋的妹妹。”
半晌，黄少天闷闷的问道：“这些老叶自己知道吗？”
“他自己的事，哪能不清楚，”方锐平时嘴上骚话多，但就是说起叶修这件事，总觉得替人可惜，却又无可奈何，“所以，你真的想追求他，就得做好准备。”
“什么准备？”黄少天问。
“他会死，”方锐盯着黄少天，试图看出这个爱炸毛的小伙子心底的动摇，“就算他试图让自己变得更像一个人，但他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向着自我毁灭这个目的奔去的。他不会爱你，不会回应你，更不可能懂你对他的感情和我们对他的感情有什么区别。你能保证这种情况下，你会和他在一块么？他又会和你在一块么？”
“我……”
方锐的眼神凌厉起来，刹那间击穿了黄少天动荡不安的心防。
一瞬间，黄少天终于意识到方锐和他不一样，他是妖，是凶残的捕食者，是比他强悍的生灵。方锐过于严厉的眼神像是盯着猎物，他甚至下意识的睁大了眼睛，脑子一片空白。
砰！
“嗷！”方锐惨叫一声。
在和黄少天对视的一瞬间，他的视线瞬间错乱，上下颠倒翻转的严重错觉向他袭来，让他好像站在一个被重新切割拼接的空间里面。
然后他的脑袋狠狠的撞上了地板。
黄少天：“……”
无意识发动了能力的黄少天赶紧扶起方锐。
“我那什么，不是故意的啊，你别去找老叶告状，”黄少天有些尴尬和不好意思，“也别告诉老王。”
方锐面无表情揉了揉脑门，内心愤懑，心想他这是得罪谁了非要管这个闲事。
“我知道了，谢谢你，方锐。”黄少天点点头，似乎有些瑟缩。
方锐满意的拍拍他的肩膀，他实在不愿意来做这个恶人，叶修或许并不会觉得怎样，但苏沐橙绝对不能知道这种事。
可是他喜欢黄少天……咳，朋友的那种，实在不愿意看见这个几乎散发着阳光的小伙子陷入一个没有答案的黑暗泥沼。
“你和我说这么多我很感激，”黄少天闷闷的说，“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了。”
方锐正觉得孺子可教，就听到黄少天下一句，差点又一脑袋磕在地上。
“你是说老叶他，只管撩了，不管负责？”